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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陈忠实

日期:2024-01-29         文章来源:延安红云平台         作者:杜益茂

今年是一代文坛巨匠陈忠实逝世三周年,作为他的学友和乡党,我十分怀念他,回忆和他在一起的往事,好像就发生在昨天。

陈忠实是著名作家、全国作协副主席、陕西作协主席。一部长篇巨著《白鹿原》令国内外瞩目,它像一颗明星在浩繁的天空中闪闪发光。

初识陈忠实是1974年在西安市南泥湾“五七”干校,当时他是灞桥区毛西公社革委会副主任,我是西安市65中学一名教师,都是来自大郊区,同为干校大田队。那时,陈忠实就颇有名声,他的作品常见诸报端,发表在文学刊物上。在“五七”干校,初次接触他给人感觉就像其名一样忠诚老实,平易近人,生活俭朴,穿着粗布衣,腰别旱烟锅,丝毫没有一点文人的架子。

慢慢熟悉了,相互无话不说,我才知道,我和他不但是乡党,还同是灞桥人,他的家在席王街办西蒋村,我的家在灞桥街办务东村。又是校友,同毕业于西安市34中。我1959年高中毕业,他1962年高中毕业,在校从未谋面。又是文学爱好者。在高中时,我们年级几名文学爱好者创办了“春芽文学社”。母校位于灞河之滨,那里碧绿成荫,每到春季,柳芽葳蕤。取名“春芽”寓意着文学爱好者像春天的柳树一样起根发芽,茁壮成长。春芽文学社不定期出版墙报,图文并茂,吸引着众多文学爱好者。我也是其中一员,经常为“春芽”墙报投稿,且不时发表。

1959年,我高中毕业离校,他1959年进校,经过多年的阅读和写作,上高二时他的文学创作志向基本形成。由于喜爱文学却又找不到创作的门路,于是和常志文、陈鑫玉同学共同创办了“摸门小组文学社”,同时出版“新芽”墙报。他说,之所以取名“新芽”,是取“小荷才露尖尖角”之意。“新芽”墙报发表文学社和喜爱文学者的散文、小说和诗歌。在创刊号上,发表了他的散文《夜归》。时隔四年,此文经过反复修攺,于1965年春发表在《西安晚报》上,不过题目改为《夜过流沙沟》。这是他的处女作,是张月赓老师编辑修改又拟题目的。

“五七”干校,他和大家一同参加劳动,还和西安晚报陈昆珍负责办干校小报和广播站的组稿,一天忙个不停。我是大田队的通讯员,经常写稿,所以联系得更多了。

“五七”干校结束四年后,即1978年9月,我由市65中学调回母校市34中学任教,他由毛西公社调到灞桥区文化馆任副馆长。文化馆设在灞桥镇,与市34中学仅一桥之隔。后来他的长女又在母校市34中学读书,他常来校,见面的机会多了。他写的作品常让我看,记得他的中篇小说《接班之后》(后被西安电影厂拍成故事片《渭水之歌》),他精心打印成册,亲手交给我。我看后夸奖,一部好作品,但也提出修改的意见,他表示接受。

虽然我是学数学的,但也爱好文学,豆腐块文章常见报端,对文艺作品特别是陈忠实的小说很感兴趣,每篇必读。他刻画的一个个栩栩如生的人物,一幕幕景色如画的描写,深深地刻印在我的脑海里,久久不能挥去。

在市34中,还有一件事记忆犹新。1983年,我担任文科班的数学课,同学们知道我和陈忠实的关系,让我请陈忠实给文科班做一次文学讲座。我以为他不会答应,因为他太忙了。谁知告他,他没有推辞,满口答应。至今同学们还记得当时陈忠实讲座的题目是“文学是愚人的事业”,他用亲身经历告诉同学们,只有勇于放弃名利,执着于写作的人,才能把文学做好。正是这种精神,才使陈忠实成为文坛巨匠。

1984年,我调到西安晚报社做记者,他1982年已调到陕西省作协为专业作家。此时的陈忠实如鱼得水,如虎添翼,作品累累,获奖多多,他把全身精力投入文学创作中,无暇与他人接触。为写长篇巨著《白鹿原》,他呕心沥血,利用五年时间查蓝田县志,做社会调查,又把自己关入茅屋陋室日夜苦战,终于完成举世瞩目的巨著。

《白鹿原》问世并获茅盾文学奖后,他没有忘记我这个乡党和校友,捎话让我去省作协,聊聊别后之情,再赠送巨著《白鹿原》。七事八事,误了时机。但我从报社图书室借阅《白鹿原》,认真拜读了一遍

《白鹿原》在国内外引起强烈反响,母校市34中领导为学校能出现顶尖级人物而骄傲,不时邀请陈忠实为学校师生做报告,讲述《白鹿原》的创作经过、人物刻画、景物描写、写作体会。每次邀他,我必陪之,因为在学校领导眼中我也是学校的光荣。这段时间我和他接触频繁。

陈忠实在母校创办的“新芽”墙报,为陈忠实的后来文学创作之路奠定了扎实基础,使他一步步走向文坛,也为学弟学妹留下宝贵财富。1962年他离开母校后,文学社却薪火传承。也就在陈忠实《白鹿原》问世获奖前后,母校市34中文学社蓬勃发展壮大,1985年,负责文学社的杨光玮和周莲芳老师,代表文学社给陈忠实写信,邀请他给文学社师生开办文学讲座,辅导写作。陈忠实在回信中说:“在学生中成立文学社,对于文学爱好者大有好处,我如果能起到一点作用,是义不容辞的……如时间合宜,自无不可。”不久,他便回到母校,和文学社商量将文学社更名为“春柳文学社”。“春柳”比“新芽”更加成熟。一年四季,灞河两岸柳丝摇曳,充满生机。他还亲笔为文学社所办刊物题写刊号“春柳”,“春柳”一直沿用至今。

陈忠实非常支持母校“春柳文学社”活动,只要“春柳文学社”邀请,再忙也要抽出时间,去给文学社师生做文学讲座,辅导写作。还给师生赠送签名的著作《白鹿原》和他撰写的《创作感受谈》。学校要给学生和“春柳文学社”开辟一个阅读、活动的场所,周改群老师找到陈忠实,请求他题写牌匾,陈忠实真诚地说:“我的毛笔字不适合写牌匾,不好看。”但没过几天,他还是托人将写好的“学生活动中心”几个字送到了学校。“学生活动中心”至今悬挂在学生阅读、活动室里。

再以后多年,各忙各的事,见面的机会少了。2002年,陈忠实60寿辰,接到他的邀请,我和西安晚报社张月赓前去祝贺。张月赓是陈忠实的恩师,他的处女作就是张月赓精心修改发表的。寿辰是在常宁宫举办的。来自文艺界、新闻界,还有他的亲朋好友不少于200人。陈忠实握住我的手说:“老朋友不见,你好像在人间蒸发消失了,”我说:“你是大作家,我是小人物,咋敢见你。”俩人哈哈会心而笑。

又过了两年,即2004年,我的一位外甥考上西安空军工程学院研究生。空工院在陈忠实家席王街办西蒋村附近,陈忠实常为学校师生讲课。为了感谢领导和导师,外甥托我让陈忠实写几幅字,我电话求之。他说:“我的字谁能看上。”我说:“人家专门要你的字,因为你是名人。”过了几天,他电话告知:“字已写好,请来取。”我和老伴、外甥一块到省作协他的办公室,桌上摆满各种条幅,可见他经常练书法。他说:“你随便挑,看上哪幅拿哪幅。”办完事后,他从卧室取来他的巨著《白鹿原》《中篇小说集》和《短篇小说集》赠予我并签名留念。

2016年4月29日,惊闻陈忠实病逝,我万分悲痛,一代文坛巨匠,一个亲密的乡党、校友就这样离世,令人惋惜。

陈忠实走了,他的音容宛在,他勇于放弃名利,执着写作的精神,永远激励着后人对文学梦想的执着追求。

(原文录入灞桥区政协主编的《乡党陈忠实》一书)

(编辑 马雨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