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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克明:西安事变前周恩来与张学良的一次秘密会晤

日期:2018-09-17         文章来源:西安事变数据库         

1936年春,在陕北榆林桥战斗后,由于被俘的原东北军107师619团团长高福源的释放,素有抗日之志的张学良开始与红军秘密接触,他先是同中共中央联络局长李克农进行了洛川会谈,达成局部停战和通商协议,开通了两军秘密联络的渠道。但他认为,合作还应扩大,又提出:请共产党在周恩来,博古、彭德怀中选派一位来,与他共商抗日大计。

3月16日,中共中央在山西石楼开会,听取了李克农的汇报,对张学良的积极态度表示赞赏,并作出周恩来、李克农为全权代表再次与张学良会谈的决定。在会谈举行之前,毛泽东、彭德怀与张学良有文电往来,并就会谈内容,时间、地点进行磋商,取得了一致意见。

1936年4月8日,是预定会谈的日子,因为双方都被突然降临的风雪所阻,电讯中断,所以谈判时间不得不推迟一天。

4月9日,风息了,雪也停了,为了使谈判能尽早举行,张学良于当天上午带着王以哲、刘鼎等,自己驾驶飞机从洛川飞到肤施(今延安)。

周恩来、李克农一行是4月7日骑马离开瓦窑堡的,8日抵达川口,为风雪所困,在那里停了一天,4月9日才去肤施。当时,为避免引人注目,护送的武装人员和马匹都没有进城,只有周恩来、李克农等少数人进入了城内。 
在联络人员的带领下,当身着便服的周恩来一行来到清凉山下桥儿沟的天主教堂时,身穿灰色军装,显得精神焕发的张学良与王以哲、刘鼎等都出来迎接了。那时,在张学良这边的几位军人,除刘鼎外,与周恩来都未见过面,不认识他。只看见为首的一位中等身材,目光炯炯,气宇轩昂。他虽然不过三十多岁,却蓄有长胡子,只觉此人气度不凡,却并不知道,原来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周恩来!

经李克农介绍,张学良与周恩来紧紧握手,并亲切地说:“周先生,久仰,久仰。欢迎你的到来。”周恩来也友好地说:“张将军,你好!见到你很高兴!”。

这次会谈是秘密进行的,当时在张学良这边,只有王、刘等少数几个随行人员知道,外人均毫无所知,“是张入陕后的一次所谓‘失踪’”。当时,在会谈室就坐的只有五人,这便是张学良、王以哲、刘鼎和周恩来、李克农。其他的人一概不准入内。会谈中,每人一碗面(也有当事人说是小米稀饭)的夜餐是孙铭九与驻军一二九师的团长赵绍宗送到阶梯口,由王以哲接递进去的。

会谈的气氛非常融洽。初开始时,看到人们都较严肃,周恩来一坐下来就笑着对张学良说:“我们过去虽无缘相会,可对您却是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啊!”

“哪里,哪里,”张学良忙说,“我的名望哪能同周先生相比啊!”

机智的周恩来立即说:“张先生太客气了。我倒不这么看。不过,也许你不了解,我们二人要说起来还真有点缘分呢!”

“啊,是吗?”张学良虽是机灵人,可对此话一下子似乎还有点不太理解。

“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周恩来回忆地说:“我老家在南方,可在北方生活的时间比南方长,我还在东北上过学哩,这你大概不知道吧?”

“知道,知道。”

“啊,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是听我的老师说的。”

“你的老师是谁呀。”

“张伯苓。”

“张伯苓?”周恩来有点纳闷了,因为据他所知,中国著名的爱国教育家,“南开”创办人张伯苓先生是在天津从事教育工作的,是他的老师,怎么现在少帅也称他为师,所以不禁问道:“张伯苓怎么是你的老师?莫非你早年也在天津念过书?”

“那倒没有,不过——”张学良略一迟疑,似乎也沉浸在回忆之中:“张伯苓先生当年主要是在天津工作,这也不错,可他与东北也有不同寻常的关系,如早在1916年,他就在沈阳作过《中国之希望》的演讲,后来,他也多次应邀去东北,还担任过东北大学的校务委员。但他给我印象最深的,还是他早年的一些演讲,那时我才只有十五岁,对人生道路和国家前途都缺乏明确认识,可张先生面对内忧外患,却大声疾呼:中国之希望就在每一个中国之奋发图强,誓力救国,这对我启发很大,志气为之大振。中原大战后,我当了海陆空军副总司令,我曾对南开大学师生说过:“予有今日,张先生一言之力也。我对张先生一直以师礼事之,而你也是他的学生,我们是同师,都是南开的人哩”。

“所以说嘛,咱们这个缘分不浅,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啊!”

总之,一次重要的,历史性的会谈,就是在这样一种颇为亲切、友好的气氛中开始了。

会谈的中心内容是抗日救国问题。张学良对中共提出的“停止内战、一致抗日”和组织国防政府、抗日联军等主张是完全赞同的。但这也有个过程,所以他坦率地谈了他前些时出国考察时的见闻,他对自己原先的一些错误认识也毫不隐讳。他说:“比如在意大利访问时,有人又对我说,你们中国英雄太多了,互不服气,这不好,应该像我们这样只有一个领袖,大家拥护墨索里尼,一呼百应,事情就好办多了。所以我回国后认为中国必须有一个强有力的中央政权,只有统一才能御侮。也正因为如此,我拥护蒋先生为领袖。但后来我的信念动摇了,因为他的所作所为令人失望,同时,也深感政府和军队日趋腐败,拯救中华民族的重任,他们是担当不起的。但对法西斯主义还存在幻想。后经与刘鼎交谈,知道这个认识是错误的,可思想上总还有些矛盾,现在说出来,目的是向周先生请教”。

“哪里,哪里,共同探讨,共同探讨。”周恩来见张学良态度诚恳,是真心实意探索救国之路的,也坦诚地谈了自己的看法:“你到国外考察,注意探索救国之路,是难得的。至于法西斯主义,我也是持否定态度,因为它并不是什么进步思想,而是资本主义发展到帝国主义阶段的一种反动思想。它主张个人独裁,压迫人民,把资产阶级形式上的一点民主也抛弃了,它只会给国家和民族带来灾难,是没有任何进步意义可谈的”。

在随后的交谈中,周恩来觉得张学良重视政府和军队在抗日斗争中的作用,但对广大人民群众的力量则估计不足,所以又指出:“中国要抗日,必须实行民主,以调动群众的积极性,只有发动和依靠广大群众,才能取得抗日的胜利。假如搞法西斯主义,只会投降日本,是不可能真正抗日的。”

张学良赞同周恩来的看法,表示今后将不再倡导法西斯主义。但关于联合抗日问题,他也谈了一些新的意见,如他提出:“抗日的力量要不断加强和扩大,参加抗日统一战线的人越多越好。蒋介石是中国最大的实力派,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将他撇开是不利的,应把他也包括在内。如果不团结他,而我们却是在他的领导和管辖之下,那他就会以中央政府的名义来讨伐我们,就像在张家口他对付察哈尔抗日同盟军那样,我们就会腹背受敌,就会陷于被动地位,所以我认为要联合抗日,就得争取蒋介石,他不抗日,我们可以做工作,甚至可以逼他走上抗日的道路,把反蒋抗日的口号改为逼蒋抗日是不是更好些?”

对这个问题,周恩来没有作肯定答复,但他认为有道理。他说:“这涉及到统一战线中间接同盟军问题,这不是一般问题,我需要回去请示中央,然后再答复你。”与此同时,他还指出:“中国共产党并不是不愿意争取蒋介石抗日,也不是蒋介石没有这个能力,问题是他一直要剿共,奉行所谓‘宁赠友邦,毋与家奴’的方针,所以我们过去是主张反蒋抗日的”。

张学良认为周恩来说得对,一点也没有冤枉蒋,而且,要让蒋改变立场,也是很不容易的。但他还说:“随着日本帝国主义侵略、扩张的加剧,蒋也不会总是无动于衷,现在他不是也对日本人的贪得无厌很恼火吗?他的态度也是有变化的,是有可能抗日的。但他有个想法,就是认为共产党的一切方针政策都是针对着他的,是要把他打垮的。所以他把‘安内’放在首位,认为共产党和红军更是他的心腹大患,他要先消灭共产党,然后再抗日,这当然是非扭转不可的”。

周恩来理解张学良的心情,对他的看法并不全都赞成,但也没有马上反驳他,只是谈了中共从建党之初就愿意与国民党合作,孙中山先生也一直把中共作为他最可信赖的朋友,并实现了第一次国共合作。但孙中山先生逝世后,蒋介石背叛了革命,破坏了国共合作,他大肆屠杀共产党员和工农群众,并把中国人民推入十年内战之中,教训是深刻的,严重的。但事情并不是不可改变,就看他有没有这个决心了。”周恩来说到这里特别强调:“我说这些,不是要算这个旧帐,而是既要放眼未来,又要有历史观点。当然,我们也要看重现在,不管他过去怎么样,只要他现在改弦易辙,放弃其不得人心的内战政策,起来抗日,实行民主,我们不但不会再把矛头针对他,还会拥护他,支持他,你所说的‘逼蒋抗日’不也是这个意思吗?”

“对,对!”张学良高兴地说:“今后我们就在抗日救国的大前提下,加强团结,一致对外吧。至于蒋先生,我与他还熟悉,再设法劝劝他,常言道,人心齐,泰山移,只要大家齐心协力,特别是你们在外面逼,我在里面劝,咱们来它个‘内外夹攻’,还愁不能把他扭转过来吗?”

话虽如此,也要看到,张学良在那时要办成这件事,也并不容易。或者也可说仍有他的局限性,如他对策动蒋介石抗日虽然积极,可也明白表示:“但我不能公开反蒋,除非他投降日寇”。

张学良经过肤施会谈,逼蒋抗日之志更坚,决心要扭转蒋的“安内攘外”误国方针,并且也不排除当软劝不行时就干硬的。他的这个决心实际上是经过这次会谈形成的。

随后,他们还就红军和东北军联合抗日的战略、两军互不侵犯和培养干部等问题交换了意见。聪明的张学良懂得干部的重要性,希望中共能给他派些抗日干部来,说:“来多少我都欢迎”。周恩来表示他将尽力协助,但也劝他不要等待,要学会自己培养干部,说:“我们条件差,困难大,可仍然办了红军大学、抗日大学,你们条件好,困难少,为什么不能办呢?不能办大学,也可以办军官训练团嘛!”周恩来语重心长的谈话,使张学良受到很大启发,后来他回到西安后,就与杨虎城一起创办了王曲军官训练团,培养了一批抗日干部,这些干部在以后的西安事变和抗日战争中都发挥了积极作用。

临别时,张学良将一本精装的中国大地图送给周恩来,说:“共同保卫中国!”并向红军赠了款。类似的资助,在西安事变前,还有几次,这些馈赠,数额虽然不是很大,但对处境艰难的红军来说,仍是一种友好的援助,也可说是雪中送炭!

对这次会谈取得的成功双方都感到满意,周恩来后来致信张学良,信中有“坐谈竟夜,快慰平生,归语诸同志并电告前方,咸服先生肝胆照人,诚抗日大幸!”之语。

肤施会谈后,刘鼎曾随周恩来去了苏区,归来亦对张学良说:“那边的同志都欢迎你,说你是当今全国最勇敢的第一个决心抗日的将军。”张学良那时还怕刘鼎不再回来了,见到他又回到了西安,而且还带来如此友好的信息,自然很高兴,说:“我估计你会回来的,也盼望你回来,果然你就来了,这要谢谢周先生。”还说:“肤施会谈,我很得意。这次我结识了最好的朋友,真是一见如故。周先生说话有情有理,给我的印象很深,我要早见到他多好呀!”这都表明,肤施会谈时间虽然短暂,但对张学良的壮举——西安事变,以至他整个的人生道路,却有着重要的影响。后来即使是在幽禁时所写的《自述》里,对于这一点他也毫不隐讳:“同周恩来会谈之后,良甚感得意,想尔后国内可以太平,一切统可向抗战迈进矣。” 

【作者:范克明】

【来源:西安事变数据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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