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高原的儿子出生在无定河畔，

一个小小的山庄。

已经不记得小土炕上的破席，

是怎样在脊背上刻下永恒的印记;

却记着, 是深山里的苦菜，

化作母亲的乳浆……

也许，我生来就“嘎"，

刚学会走路,就从这个山岗

跳到那个山岗……

1973年曹谷溪在延川

今天我的两鬓已长满白发，

那孩提时代的歌，还在耳边回响:

“骑白马,挎洋枪,

三哥哥吃了八路军的粮.....“

这是母亲在小油灯下

为我教唱的第一支歌呵，

每见我笑着唱她总是泪水汪汪!

这是一剂怎样的苦药九曲回肠?

这是一团怎样的烈火燃烧胸膛?

我怎么会知道啊，

此刻的父亲已战死在太行山上那流血喷火的战场!

我向母亲下跪,

挑起她山一样的重托;

我泪别山庄,

扛着父亲留下的枪....

还要说转战陕北那无数个

雨夜行军吗?

踩着黑暗和死亡前进的战士

谁的心中不曾有一盏红灯闪亮!

还要说进军大西北那无数个

大战小仗吗?

我和我的同辈人,谁不知道

那流血喷火的岁月,

是怎样走进天安门广场!

呵,高原!

整整有半个世纪的风风雨雨，

我天天生活在您的怀抱,

您时刻牵挂在儿子的心上

我曾为您的胜利欢呼；

我曾为您的不幸忧伤；

我为您流过眼泪也流过血呵

像雨露来自大地

又重新渗入土壤! 

呵,我面对今天，回首过往

那是谁,那是谁啊?

向我投来审视的目光!

是送我参军的老母？

还是教我打草鞋的班长？

是扶我上战马的将军?

还是从血泊里把我抢救出来的

担架队老乡?

.....

哦，他们!

他们已经用鲜血写下了

自己的历史，

我明白一个活着的战士

该用怎样的心血？

去书写青春的诗行!

劳动归来的父亲要洗脸吗?

我愿化作路边的清水一塘;

通往明天的列车要进山吗?

我愿弓身化作山间的桥梁!

呵，我老了，

也许明天就告别这个世界,

我不希望。但,决不悲伤!

请把我埋葬在养育过我的

万山丛中吧!

活着,要作您忠诚的儿子，

死了，也要肥一片您贫瘠的土壤!

作者介绍：曹谷溪， 毕业于陕西省延川中学。1962年参加工作，历任延川县贺家湾公社及县委炊事员、通讯员，贾家坪公社团委书记，县革委会政工组通讯干事、宣传组副组长、通讯组组长，《山花》文艺报主编，延安地区文艺创研室副主任，《延安文学》副主编，文联党组成员、常务副主席，《延安文学》主编，编审。中国延安文艺学会理事，陕西省作家协会常务理事。1963年开始发表作品。1991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

（来源：诗意中国春晚朗读）